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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 “连雅?”

 外面人又重复一遍。

 许连雅摸索着找门锁,才想起开灯。突然泻下的灯光里她眯了眯眼,锁打开了。

 灯光洒到门外人的脸上,他扒下连帽衫的风帽,利索的短发和立体的五官映进灯光里。

 许连雅想也没想,紧紧地拥抱住他。

 外面不知几时下过雨,赵晋扬赶着风雨而来,衣服了大半,许连雅看见几颗反光的水珠,也许不是眼睛模糊的错觉。

 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…”

 低沉的男声里灌满了分别以来的思念和歉意,听着格外凝重,一字一字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。

 许连雅无法说没关系,她的确因此失望过。谁也给不了像他一样的安慰,邹芸庭不行,甚至许彤也不可以。他跟了雷毅九年,踩着雷毅的脚印过来,没有人比他更懂雷毅的自豪与艰辛,也只有他和许连雅如此亲密,才能叫她相信雷毅曾经活过。

 以前许连雅觉得是她将两个男人联系起来,现在看来,更多是赵晋扬搭起桥梁,让她走到她父亲跟前,看得更清晰。赵晋扬是雷毅这类人的缩影,雷毅是这类人的结局之一,两个人叠出一个缉毒警察劳碌又仓促的一生。

 许连雅撇了一下脑袋,想看看他的眼睛,只对视那么一眼,他仿佛读懂了所有,托起她的后脑勺,覆上她的

 不晓得他跑了多远、冲得多快,赵晋扬身上透着汗味,和着他半的衣衫、他润的吻,也许还有洗涤一切污秽的夜雨,让他们的拥抱和亲吻更浓稠和炽烈。

 许连雅尝到咸涩的味道,分不清那属于谁的泪水,她不敢睁开眼,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男人流泪更心碎。

 赵晋扬拥着她往屋里几步,反手关上门,又摁灭了灯。

 倏然降临的黑暗仿若天然的壁垒,给他们隔出一个小小的世界,没有人看得见他们的疯狂和眼泪,只有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颤抖和温度。

 实木沙发又硬又凉,赵晋扬自己先摔上去,才让许连雅伏到他身上。

 她依然穿了一条牛仔长,印象中她很少穿裙子。一路抚摸下去,本应绷紧的子多了许多褶皱,他记得她一向爱穿修身的子。

 手掌探进衣服里,肋骨一硌疼他指腹地肯定他的猜测。

 “…瘦了好多。”

 许连雅没有回答,跪坐他大腿上,去解他的皮带扣。越着急越不得要领,像一台失修的纺车依旧拼命转动,纱线和布匹成一团。

 “连雅…”他捉住她的手腕,“别着急。我在这,我不走。”

 她像无风的烛焰在他的安抚里静下来。

 赵晋扬轻轻托起她一边膝盖,问:“这样疼么?”

 许连雅摇头。

 赵晋扬想即便跪出淤青她也不肯认疼吧。

 赵晋扬抱她坐沙发上,跪进她两腿之间,嘴刚好触及她的额头。

 衣衫落地,他扶着她的脊背,让她紧贴着自己。

 没了那层阻隔,彼此的每一寸细腻与润、律动与起伏,都一点一点从触碰之处传到心尖,仿佛一琴弦,拨动一处,整跟着颤动,无一处能逃脱。

 赵晋扬对待男女之事一向洒,你情我愿的,从未考虑过对错,也不曾想过谁会因此吃亏。

 也是如此,在最初才能和许连雅一拍即合。

 可多年后回想这夜,心里先涌起的总是愧疚,他想不清自己是否做对了。诚然不尽是他的责任,但有哪个男人愿意怪罪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头上,何况还是他辜负了的。

 隔了好一段时间,赵晋扬进入的一瞬感到一阵挤的滞涩。许连雅皱起眉头,两人都算不上享受,可谁也没有哼声,把苦涩咽下,好似沉默才是黑夜的主调。

 赵晋扬顿了一会,等那处热力融合,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,她已成为自己的一部分。

 他们彼此身体的每一处起伏,却依然像参不透般反复探寻。

 屋里没有一丝风,雨后残存的半分清凉里他们大汗淋漓,把悲伤和情意搅得愈发粘稠,紧紧黏在心头难以剥离。

 许连雅一向爱在情爱里占主动,这次更像发一般。

 她胳膊圈着赵晋扬的脖颈,‮腿双‬绞在他劲瘦的上,如附着在大树上的蕨类植物。身上一倾斜,重量过渡到他身上,许连雅把他推倒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狭窄过道里。

 老房子铺的是瓷砖,硬梆梆的。赵晋扬空出一只手扶着沙发缓冲,落地时依旧传来咚的闷响——她的膝盖磕到了地上。

 赵晋扬还想问她疼不疼,她伏低身,堵住了他的嘴。

 适应了黑暗,赵晋扬在这一空隙里瞧见顶头一方灰白的天花板。沙发和茶几都是实木,把过道围成了一口棺材一般。

 就随她去吧。忽然想到的死亡让赵晋扬抛开一切地想。就算最后和她这样躺在棺材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结局。

 她要宣,他的配合又何尝不是另一途径的释放。

 地砖暖了又了,茶几被撞开了一些。这间空了许多年的屋子,被阵阵息从寂寥里唤醒,一丝淡薄的腥臊混进汗水的味道里,驱散了岁月的烟尘。

 **

 浴室的电热水器常年不用不灵光了,赵晋扬捣鼓一阵,才出来带铁锈味的热水。

 了好一阵,许连雅在那边说:“可以了。”

 赵晋扬反应过来这是她见面后的第一句话,累过后的声音略为沙哑。

 浴室没有浴缸,许连雅背对着门站在花洒下。

 赵晋扬掩上门走过去,她脑袋侧了下,没有转过来。

 说什么都是徒劳,赵晋扬手搭她肩膀,安慰地按了按。许连雅覆上他手背,告诉他没事似的摩挲。

 他从背后揽住她。

 从进门开始,许连雅和先进便没端详过彼此的神情,也许他们彼此都懂,又像怕眼里情绪会传染对方。

 她任他抱着,不时掬起一捧水替他冲去手臂上蹭的脏痕。

 “什么时候回去?”

 屋里只有两个人,许连雅太久没开口,赵晋扬都以为幻听。

 “…明天。”

 她手上停了一下,“早上?”

 “…嗯。”

 她又安静了。

 “那边还有点要收尾,现在人手不够——”

 许连雅又侧了下头,赵晋扬只能看到她的眼角。

 她说:“你这样跑回来没事?”

 她的每一句发问都能堵住他的辩驳,赵晋扬沉声:“…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
 她彻底扭过头,眉目在氤氲的热气里锋锐得如打磨过的刀片。

 许连雅说:“那就是有小问题了?”

 赵晋扬收紧胳膊,想以拥抱缓解即将的剑拔弩张。

 “没什么问题。”他改口。

 许连雅将信将疑地转回头,“你自己小心点…”

 也许她咽下的后半句是“别像我爸那样”,赵晋扬听明白了,郑重地嗯一声。

 “我给你打泡泡。”赵晋扬回手要去摁沐浴,许连雅忽然整个人失去平衡,眼看着滑倒,赵晋扬眼疾手快接住了她。

 “怎么了?!”

 明明冲着温水,赵晋扬几乎惊出一片凉汗。

 “没事…”

 许连雅挨着他站稳了,抹了抹脸上的水说:“腿有点软而已,别担心。”

 赵晋扬刚见门口有两把小木凳,出去勾了进来。

 “坐着洗吧。”

 许连雅端端正正坐上其中一把,即便氛围凝滞,赵晋扬还是不住道:“坐那么端正干吗?”

 许连雅稍微放松一些,说:“小时候我爸妈也是这样给我洗澡,他们总嫌我驼背,一直提醒要。”

 雾气也遮不住她嘴角一抹浅笑。笑容像不小心尝到的苦瓜汁,起先苦得发涩,苦味散去才是淡淡的甜。

 她弯自己腿,靠近颈部的脊骨显出一节节的形状,赵晋扬手上放轻,嘴边刚带出的笑纹也敛了起来。

 “这段时间你自己也注意着点…”赵晋扬说,“身体和安全…”

 “会有人来寻仇么?”

 “提醒而已。”

 “没几个人知道我是他女儿,你不也从来认不出来。”

 “…”许连雅转过来,赵晋扬双手泡泡愣了一下,她手指转了转,说:“转过去。”

 两人又恢复了背对的相对位置。

 “你怎么找上这里来了?”许连雅从未跟他讲过具体地址。

 “大姐说你回老家了。”

 “嗯?”

 “邹芸庭。我们都叫她大姐。”赵晋扬补充,“我就来了。”

 “她也知道这?”

 赵晋扬听懂了,说:“我来过这。”

 一问一答,像家长问起孩子为何放学晚归。

 “来过两三次…”提起雷毅他略为踟蹰,“以前在这边时候,你爸喊我们来吃过几次饭。”

 “是么,我怎么从来没碰到过你?”

 赵晋扬想了想,“你大概快高考的时候。”

 “嗯,那就是在我妈那边。”

 许连雅给很多狗洗过澡,给人背还是头一次,触感千差玩别,但擦过沐浴摸着都很滑顺,见证他平操劳的糙假象般消失。

 看着他身,她想到了黑背,也许混进了他是警察的潜意识才联想到警犬。

 撇开这个,她想到了藏獒…看着凶,但十分护主。可赵晋扬看上去虽不像好脾气的,也远称不上凶。

 “最后一次快要碰上了,就我一个人来,你爸说‘我女儿快买菜回来了,你留下一块吃个饭吧’。”

 许连雅甩开藏獒的杂念,说:“你怎么跑了?”她毫无印象。

 “你爸要调动,想带几个人一块走,水姐和郭跃都先同意了,我还在考虑。”

 许连雅手上随着思维停下,“我以为你上得最快。”

 赵晋扬像是笑了笑,许连雅静止的手感到背部细滑的颤动,像触到一股细小的生命力。

 “当时差点。但那时我还是个实习生,水姐和郭跃都工作一段时间了,你爸看上我哪点我自己没整明白,不敢贸然答应。”

 “你怕他诈你?”

 “‘诈’倒不至于,只是感觉不踏实。”

 许连雅没再问后来,也没问他有没后悔过,甚至也没问是不是他也觉得雷毅回不来了。

 席子和板没来得及晒,怕生了虫,他们把单铺客厅地板凑合。

 老式吊扇嗡嗡作响,这一夜他们起了很多简短的交谈,往往又知晓下文般戛然而止。

 半是热,半是心情,许连雅辗转反侧,有时分不清是赵晋扬在讲话还是她的梦境,她甚至看到赵晋扬站了起来,在电视柜的木匣子前敬了一个警礼。

 客厅的窗帘遮光效果一般,许连雅被太阳光唤醒,身边已空无一人。

 她撑着地板坐起来,即便料得到结果,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——

 “阿扬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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