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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 三月开始,赵晋扬感觉到雷毅给他安排的工作重心有变,越来越接近原来的轨道。三个月过去,想来他的考核期结束了。

 在和许连雅关系方面,虽然求了婚,却再无丝毫进展,甚至没提起过见家长的事。两人各自忙活,只在偶尔的深夜迷糊地交谈几句。这么对待难免显得敷衍,但触及对方送的佛珠/平安扣时,一颗心又安稳下来,许连雅和赵晋扬在懒散这点上惊人的如出一辙。

 郑予泽的案子还在跟,旷持久,背后的贩毒网络只出冰山一角。郑予泽这次作“供货方”,货被缴了,对双方都是重击。雷毅想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老虎。

 一晚,开完会已是半夜十二点半,雷毅和赵晋扬最后两个从会议室出来。

 “现在住哪,一会怎么回去?”雷毅顺口问。

 赵晋扬也恢复了昔日本,厚脸皮地说:“您要给我报销,我就打车。不然我就跑步回去,顺便免费巡逻了。”

 “我报你个老母!你们上个月的账还有对不上的我得给你们垫呢!”雷毅笑骂着,要往他后脑勺招呼,赵晋扬机灵地闪开了。“说吧,住哪,顺路我还可以送你一程。”

 “老大,那么体贴啊。”

 “废话。”雷毅又骂,“这不是节省经费吗!”

 赵晋扬说了大概的区域,雷毅又问具体位置。

 “那边有个白金假公寓,人人乐超市上面。”

 雷毅哎了一声,“我知道那!”

 赵晋扬没太把他语气当回事,雷毅哥们似的搭上他肩膀,说:“走,我送你一程。”

 开了大半夜的会,雷毅和赵晋扬都乏了,一路几乎没有交谈。

 快到公寓楼下,被睡意侵袭的赵晋扬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,双臂往前伸了个懒,衣袖自然上缩,左手出那串佛珠。雷毅正巧靠边停车,眼角余光瞥见了。

 “哟,信佛了?怎么整了这么串东西来戴。”雷毅打趣他。

 赵晋扬自己也看了看,秘密似的扯下袖子掩住,笑着:“怎么可能呢,戴着玩的。”心里在叹雷毅的眼尖。

 雷毅没漏掉他的小动作,“看你也没那诚心。”

 赵晋扬没让话题继续,说:“我到了,谢了老大。”

 雷毅随意应了一声,待赵晋扬一条腿要跨下车了,忽然打了一灵,问:“你住上面啊。”

 “嗯。”

 “地方不错啊。”

 “还成吧。”

 “谈朋友了?”

 赵晋扬停住,“没有啊。”他并不介意雷毅的婆妈,这么多年他带着他们三个小崽子,几乎是当爹又当妈。按说他和许连雅关系已趋于稳定,光明承认也无妨,可赵晋扬莫名想藏着,好好地护着,仿佛它一见阳光便萎了。雷毅关系跟他亲如父子,说到底还是上级,赵晋扬之前摔了个大跟头,刚回来也想给他留个好印象,不想雷毅觉得恋爱会让他分心。

 “真没有?”

 “你给介绍啊?”

 “我介绍你个大头。”

 “那不就是了。”赵晋扬笑着下车,弯下往车里挥了一下手,“我走了。”

 雷毅听着关门声陷入沉思,眉头似乎被风扇吹皱了。

 **

 即便雷毅依然先打了招呼才过来,许连雅还是略为惊讶。

 “最近闲下来了呀。”父女俩还是想见在她家门口,走廊尽头的窗框仿佛为他而设,要将他框成一幅画。许连雅又不想到,老爸等她的频率可比男朋友高多了。

 “刚好有空。”雷毅烟头灭了,那身烟味却不容忽视。许连雅没说什么,开门将他让进屋里。

 雷毅没闲着,从许连雅走近那一刻眼神就没离开她的左手腕。可许连雅穿着大衣,裹得厚重,看不出什么苗头。雷毅的观察不着痕迹,可谓用上多年的职业经验,可想到对象是自己的女儿,心里多少有点疙瘩。

 许连雅进屋了外套,里头还有一间宽松的衣,衣袖严实地盖着手腕。衣低领,白皙的脖颈上可见一黑的绳线,只是下头埋进衣领里,不知是什么吊坠。

 “饿了吧,你坐着歇会,我炒两个菜,很快的。”说着她起袖子要进厨房。

 雷毅眼睛亮了,说:“就我们两个?”

 许连雅疑惑,“那还有谁?”话毕莞尔,“你要多带个阿姨来我也乐意啊。”

 雷毅嘿了一声,“不是说我,我说你。你男朋友呢?”

 “哪来的男朋友。”她说着习惯性去摸左手腕的佛珠,才惊觉已经不在,僵了一秒随手/进兜。

 “说谎呢。”

 “不信算了。”

 “你呀,一不自在就会去转那佛珠。”就跟有些人会下意识有捋头发、摸鼻子的小动作一样,雷毅叹气。

 “我还等着你给介绍单位里正苗红的好青年呢。”不知是否有意躲避,许连雅进了厨房,尾音拖得老长。

 “我们单位的有啥好的,就算我同意你妈也铁定不同意。”

 许连雅探出半边身,似带愠,“你还同行相斥啊。”

 “我清楚同行。”

 许连雅嘴巴动了动,像在嘀咕些什么。

 “你说啥?”

 “没。”

 雷毅听出她不开心了,然而自己也烦恼,便稍微转个话题,“你妈给你的佛珠呢?”

 许连雅也往空空的手腕看了一眼,“送去护理了。”

 雷毅狐疑着,跟着她倒厨房门口,“佛珠还用护理啊。”

 “像你头发都不用护理。”

 她夹的,甚是反常。雷毅倒不是生气,要生也是生自己的气。正想继续问下去,只见许连雅从洗菜池拿出水漏,弯往垃圾桶里倒残渣。这一下,吊坠从领口滑了出来,一颗飘绿的平安扣随着她的动作而晃了晃。

 一股熟悉的撼动窜上雷毅心头,他在楼下看到赵晋扬的佛珠时,也是这么个感受。

 雷毅不由扶额,明明空调开了制暖的屋里,他的手心莫名浮上一层凉意。

 许连雅注意到他异样,方才的针锋相对瞬间敛了下去,关切地问:“爸,你怎么了?头疼么?”

 雷毅拿手挡了挡,示意她不用过来,“没事,我烟,你慢慢来,不赶。”

 听到提抽烟,许连雅也习以为常地认为没事,转身忙活自己的。

 雷毅环视了一圈客厅和阳台,没发现有男人同居的痕迹。卧室的门关着,雷毅手伸到半路,又犹豫地缩了回来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转移到阳台抽烟。

 整个饭间,雷毅没有在触及这个话题,分不清是不想谈及还是已心里有底。这个工作上行事利索的男人面对成年的女儿,也像疏于沟通的寻常父亲般摸不着门道。

 **

 没有头绪归没有头绪,疑云飘来雷毅还是会想尽办法清扫干净。

 雷毅琢磨了几天,还从邹芸庭和沈冰溪那旁敲侧击,邹芸庭还停留在阿扬告诉她分手了得印象里,沈冰溪直接说不知道,这得问他本人。女人对感情比较感和纤细,多数时候是合格的倾听者,要是连邹芸庭和沈冰溪都不知道,郭跃那边更指望不上了。

 这事还得自己来啊。雷毅叉暗叹。他想过如果阿扬“地下情人”的怀疑对象不是他女儿,他还会不会这么着急。

 大概不会吧。他捋了捋有点稀疏的头发。

 这天下午,赵晋扬收工早,本可以赶上和许连雅的晚饭,却被雷毅叫住了。

 赵晋扬见他和颜悦,也笑着问:“老大,找我有什么好事?”

 雷毅眯眼笑,哥们般拍拍他肩膀,“是好事。跟我来。”

 赵晋扬越走感觉越不对劲,雷毅把他带到了院子里。

 雷毅指了指空的操场,说:“跑五千米。”

 赵晋扬愣了,第一反应是自己做错事了——这可说是后遗症,他特别怕再次犯错。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轮,自己表现虽然不尽然可圈可点,但能挑刺的地方几乎没有。这么想着,心里多少有点底气。

 “为什么?”按理体能训练也是挑一个事先打了招呼的早上。

 “为什么?”雷毅眉梢上吊,“让你跑就跑啊,体能测试。”

 赵晋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,冒死问:“老大,怎么突然挑这个时候?”

 雷毅冷笑,“你追毒贩的时候人家告诉你为什么挑这个时候了?”

 “…”赵晋扬蹙了蹙眉头,没再废话,默默拉开夹克的拉链。里头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衫,赵晋扬略做拉伸便开跑了。

 雷毅在边上像模像样地拿着秒表观察。

 有个年纪与雷毅相近的同事路过,笑着朝奔跑的影子扬了扬下巴,“怎么,还体罚啊。”

 “日常训练。”答者一本正经。

 “行的啊。”

 雷毅斜了那人一眼,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地说:“小孩子要多加磨炼。”

 那人说:“还是你狠。”

 夕阳余晖让空气暖和了一些,赵晋扬跑了十分钟,身上沁出汗水。衣服会减缓速度,他忍到最后,长袖衫后背和腋下已经透,显出深的一片。

 “好了——”雷毅喊着,摁下秒表,没到18分钟,合格。他表情却舒畅不起来。

 赵晋扬放慢了速度,边走边抓过衣服的下摆,迅速把衣服掉,出汗后贴在身上的黑色背心。

 雷毅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,空空如也的脖子展无遗。他边走边将手腕上的佛珠往子干的地方蹭几下,仿佛怕弄了。

 雷毅几乎不用再询问他平安扣的去处。他知道那块玉对他的意义,有回被一个毒贩扯走了,他为了抢回来险些把小命丢了。

 雷毅连叹气都发不出,近乎一种年迈又无奈的疲累让他捂住脸慢慢坐到花坛边。

 “老大,你怎么了?哪不舒服吗?”赵晋扬的声音近在头顶。

 雷毅发出气般的叹息,艰难地摇了摇头。

 “头疼吗?”阿扬还在问。

 雷毅忽然抬头,狠狠瞪了他一眼,近似吼着般:“老子肺疼!”

 “…”阿扬噤声了,无辜地拨了拨脑后的头发。有力气吼,雷毅看上去没大碍,更像是气到了。

 雷毅是真气到了。

 虽然他对赵晋扬性格和为人颇为满意,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女儿,总有一种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憋屈。  M.eh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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